春天是真的来了，杏花桃花相继开放，呼应那在风中摇摆的柳树。微风吹来，粉的、红的花瓣慢慢悠悠的飘落，纤细的柳枝随着那风柔柔地荡着秋千，牵引着人们留恋的目光。春天，一棵柳树，几片桃花，让人驻足，心生诗意。
我的心，为每个如约而至的春天欣喜着。可是，这个春天，我竟痴迷起田间地头路边的小草。遍地的小草，嫩绿地让人疼惜。一场场小雨过后，更是绿的逼你的眼。我俯下身来，抚摸着它们，呼喊着它们，你是拉拉藤，多嫩啊；这是猫耳朵，真像一个个小耳朵；你是小鹅肠，怎么就叫这个名字呢；这是劳豆秧，喜欢长在麦地里，攀援着麦秆呢；你是巴根草，拽啊拽啊，好长的茎，又连着根；你是野苋菜，就是比苋菜涩一点吧------呵，春风一吹，你们都来了。你们悠闲地点缀在田野间，小河边，菜园里，只要有土地的地方，都任你们滋长。
我能用什么样的心情来看你们呢。若在我十来岁时，见到你们，我是怎样的惊喜啊，我会把你们都叫作猪草，一棵棵，一丛丛，一片片全挖下来，一篮篮挎回家，切切洗洗，喂给那总也吃不饱的猪。然后看着猪狼吞虎咽地吃着，时不时抬起头，感激地望着自己，便回想着哪里还会有这样的猪草，再把它挖回来。可是，这遍地的小草在我小时候怎就那么难以随便挖到呢。每天中午下午放学，我总先放下书包，挎上篮子，拿着小铲，和几个小伙伴一起挖猪草。中午时间紧，只好抓紧时间能挖多少是多少，回来也不会被母亲责骂；傍晚就不一样了，虽然领了任务，要挖怎样怎样多，可是春天的风多暖和，夏天的天那么长，秋天的天太高，打一会扑克，扇一会纸牌，捉几下迷藏，拔一些茅叶，晒一会太阳，抓几条小鱼，玩一会过家家，有时就忘了时间。眼见着太阳拴也栓不住了，便记起来自己的任务，便急了起来。看着大姐姐嫂子们挎着满满一篮猪草，心里全是后悔和嫉妒了，她们从哪里挖的呢，猪草怎就不入我的眼呢。于是央求她们传授经验或指定地点，教认草名，接受她们的批评，保证明天不再贪玩了。（当然，第二天，早忘到九霄云外了。）有时也会不守规矩的在别人家的麦地油菜地挖，踩到了庄稼又怕被人骂。我那时嘴巴甜，远远地见人来了，大爷婶娘的叫着，便被宽容很多次。人家笑着说，注意点，别挖错了，别踩上了，草多着呢。也是，省得自己除草了。（那时可没有除草剂，野草都是牲口的天然食品）但有时玩的太疯，来不及恶补，便和伙伴们赌运气--------回家路上扔铲子，谁的被别人的砸上，便输一把猪草。反复扔，一路跑着，笑着，闹着，把笑声、把快乐留在空旷的田野，把生命的最初体验无拘无束的童年留在美丽的田野
如今，我已不能叫你们猪草了。哪一只猪不是用配置的饲料喂养呢，就是散放的小鹅、小羊也不见踪影，小鸡也关起来喂了。田野里不再喧闹，你们也觉得寂寞吧。这么蓬蓬勃勃的生命，曾经那么金贵，那么让人惊喜，现在只有寂寞的生，寂寞的枯去，是否有点遗憾？想起陆游的《咏梅》“驿外断桥边，寂寞开无主”，便感叹你们和梅有了同样的命运，无人问津、无人赏识，没有了价值。但转而，见你们开着不起眼的小花，于风中轻轻地摆动着，那么逍遥自在，一定在编织着甜蜜的春梦，便觉着自己多么肤浅。仿佛你们只有喂了猪，肥了羊才算有了用处。是的，你们会老去枯死，一生默默地度过。没有人认识你们能怎么样，没有人在乎你们又怎么样？你们自由的生，逍遥的活，自然的枯，开花结果，没有骄傲，也不自卑，不是同样演绎着生命的本色 ，完成大自然的使命？
我离我的童年远了，在梦里也不能找寻。可我的视野里仍有大片大片的田野，一簇一簇的小草。那金黄的油菜花，那嫩绿的麦苗，那田间飞舞的蝴蝶，那蓬蓬勃勃的小草，融在我的血里骨里。只要还有你们相伴，我的心就不再浮躁。 |
